人类简史

希腊城邦的兄弟萧墙

  古老的希腊不仅拥有灿烂的文化艺术,而且其军事和战争也闻名世界。公元前400多年前,古希腊两个城邦国家同盟——以斯巴达为首的伯罗奔尼撒同盟与以雅典为首的提洛同盟之间展开了一次著名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战争的结果是繁荣的古希腊开始由盛转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后来的马其顿王国捡了个便宜,成了古希腊的老大。

  在这场战争前,希腊还与波斯帝国进行了旷日持久的希波战争。继希波战争中马拉松战役和温泉关战役后,在进行萨拉米海战的最后一年,雅典联合大量希腊城邦国家组织了强大的联盟,将波斯军队赶出了希腊本土。这一场战争取得胜利的意义是巨大的,因为在此之前,“希腊人只要一听到波斯人的名字就感到恐怖”,而现在,他们“看到穿波斯服装的人而敢于勇敢地面对”。雅典在希波战争结束后,为了防范波斯人,组织了一个海军同盟,其总部设在提洛岛。这一共同防卫的同盟性质后来却发生了一些变化,雅典人逐渐把它变成了一个有利于自己的帝国,它把同盟的总部和金库从提洛迁移到雅典,而商业上发生的争执也都是提交雅典的法庭解决,它开始不是为了共同防卫的目的而是为了自己的城邦而动用同盟的金库。而且,它开始强迫一些城邦加入同盟,并不准已加入的城邦退出同盟,为此它采用了一系列血腥残暴的手段镇压同盟中成员的反叛,接管其海军,勒索其贡赋。这样,雅典的迅速崛起,同盟向雅典帝国的转化,招致了越来越多的恐惧、猜疑和怨恨。希腊世界出现了分裂:一边是人们公开称之为一种“暴政”的雅典帝国;另一边是由斯巴达和一些支持斯巴达的城邦组成的伯罗奔尼撒同盟。

  雅典人的扩张引起了斯巴达人的担心,毕竟“一山难容二虎”、“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于是一场为争夺希腊霸权而爆发的长年战争——伯罗奔尼撒战争在所难免。《伯罗奔尼撒战争史》的作者修昔底德曾这样说:“使战争不可避免的真正原因是雅典势力的增长和因而引起斯巴达的恐惧。”雅典人势力的扩张最终引发了伯罗奔尼撒战争,这虽然不是他们所情愿的,但他们还是对此有准备的。伯里克利在推进雅典帝国时已经预感到与斯巴达必将有一战。他在战争爆发后坦率地对有些动摇的雅典人说:“对政治漠不关心的人真的认为放弃这个帝国是一种好的和高尚的事,但是你们已经不可能放弃这个帝国了。事实上你们是靠暴力来维持这个帝国的,过去取得这个帝国可能是错误的,但是现在放弃这个帝国一定是危险的。”

  公元前435年,伯罗奔尼撒同盟中的科林斯与其殖民地克基拉发生争端。2年后,雅典出兵援助克基拉,逼科林斯退兵。次年秋天,伯罗奔尼撒同盟集会,在科林斯的鼓动下,他们向雅典提出要它放弃对提洛同盟的领导权的强硬要求,遭雅典拒绝,伯罗奔尼撒战争爆发。从公元前431年到公元前421年,经过了“十年战争”、两败俱伤的雅典与斯巴达签订了《尼基阿斯和约》,承诺在50年内不进行战争。然而,导致战争的基本矛盾依然存在。

  和约对于强者来说,似乎总只是一张纸,特别是在利益攸关之时。在和约签定不到6年的公元前416年,西西里岛的雅典盟邦塞盖斯塔首先点燃了战火。次年5月,雅典将军阿尔基比阿德斯、尼基阿斯和拉马科斯率军远征西西里。途中,阿尔基比阿德斯因涉嫌赫尔墨斯神像被毁事件,逃亡斯巴达。他向斯巴达人献上两条计策:一是要他们从陆上出兵,占领雅典城北20千米的狄克利亚高地,封锁雅典的对外通道;二是要他们赶快派海军到西西里岛,去解救被雅典人包围的叙拉古城(在战争期间,雅典人冒险地做了一次致命的扩张尝试:向西西里岛叙拉古邦国大举派遣远征军,正是这一次远征让雅典元气大伤)。

  在阿尔基比阿德斯的帮助下,雅典人完全陷于了被动。雅典城被斯巴达人封锁以后,疫病流行、饥荒严重,2万多名奴隶乘机逃到斯巴达。而在西西里岛上,在斯巴达人的援助下,即将被雅典人攻破的叙拉古城守住了,雅典的海军被打败了,历史学家修昔底德对这次战争的描述时这样的:雅典的“舰队和军队统统从地球表面消失掉,什么也未能保全下来”,4万多名雅典陆军战士也陷入绝境。所有的通道都被叙拉古人封锁了,东面有轻甲兵设下的埋伏,西边有骑兵的阻击,雅典人一天只能行军7千米。作为这种艰难行军的回报,雅典士兵有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切身感受。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顶头风,不久拉马科斯阵亡,军队由尼基阿斯一人指挥。在这种情况下,尼基阿斯萌生退意,然而在此时刻竟然出现了月食,在占卜师的建议下,尼基阿斯决定27天后退兵。在等待之中,斯巴达和科林斯援军向百无聊赖的雅典军队发起了猛烈的进攻。公元前413年9月,尼基阿斯战死,雅典军队全军覆没,损失战船200艘,被俘7000人,从此失去海上优势。

  为了挽回颓势,雅典邦国动用其全部财力重组舰队,并于公元前412年和公元前411年先后在阿拜多斯、基齐库斯打败斯巴达舰队。然而,希腊的宿敌波斯在关键时刻帮了斯巴达的大忙,斯巴达很快就恢复了元气,他们于公元前405年在赫勒斯滂海峡(今达达尼尔海峡)附近之羊河口重创雅典海军,继而从海陆两面包围雅典,迫使其于公元前404年4月投降,接受屈辱和约。该和约规定,雅典宣布解散提洛同盟而加入伯罗奔尼撒同盟;拆毁从雅典城到出海口的长墙工事;撤除所有海军并只允许保留12艘船只。长达27年的伯罗奔尼撒战争结束了,斯巴达人取得了希腊霸权。

  伯罗奔尼撒战争在古代军事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双方斗智斗勇,较量涵盖了政治、经济、军事和文化,谋略的运用可以和中国战国时代媲美。两大同盟对海陆通路的争夺,对敌方的封锁和侵入都达到了很大规模;夺取要塞创造了许多新方法如使用水淹、火烧和挖掘地道等;方阵虽还是战斗队形的基础,但步兵能以密集队形和散开队形在起伏地伺机行动;职业军人开始出现,等等。这些对希腊以及西欧军事都产生了深远影响。

  雅典在这场战争中战败了,虽然后来还有一些英勇的试图复兴的努力,但雅典还是无可挽回地衰落了,曾经让世人昂首仰视的雅典民主制度衰亡了,雅典的精神逐渐凝结成了历史。而这也可以说是整个希腊世界的衰落,是希腊人所无比珍视的城邦制度和生活方式的衰落;甚至还可以说是人类精神和道德的一次滑入波谷,是人性旋律的一次趋于低沉。

  战争给古希腊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破坏,战火烧遍了几乎整个希腊世界,不仅各城邦之间互相进行战争,许多城邦内部也发生了内乱,持续时间还相当漫长。在战争中,众多手工业者破产,不少城邦丧失了大批劳动力,工商业停滞倒闭。中小奴隶制经济逐渐被吞没,大量财富集中在大奴隶主、大土地所有者、投机商人和高利贷者手中。贫民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因而不满富人和豪强的统治,城邦的统治基础动摇了。因此,在很多城邦都曾先后发生过贫民起义,风起云涌的起义打击了奴隶主的统治,进一步加速了希腊城邦的衰落。伯罗奔尼撒战争不仅结束了雅典的霸权,而且使整个希腊奴隶制城邦制度逐渐退出了历史舞台。

  伯罗奔尼撒战争使斯巴达称霸于全希腊,其寡头政治得以推行,各城邦国家民主势力遭到迫害;寡头式的蛮横统治又引起各城邦的强烈不满,各地起义不断,伯罗奔尼撒同盟渐趋瓦解。公元前3世纪前半期,希腊境内战火连绵不绝,在战争中,各邦力量被无限地消耗,后来终于被早已对其觊觎的外敌马其顿消灭。